影帝|对不起,中国第一影帝,已无戏可拍( 四 )


他曾四处奔走、写信:
「各位领导同志赶紧让我拍电影吧 , 我快要饥不择食了 , 可怜可怜我这饿煞鬼!」
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, 没有下文 。
生命的最后几年里 , 赵丹画画、写书、给话剧做艺术顾问 , 维持着创作 。
只有在友人面前 , 他无法再压抑心中的不甘:
「有人说我能写能画 , 可是 , 他们知不知道我是一个演员?我真正的工作是演戏!」
李时珍的《本草纲目》 , 直到他去世也未能出版成书 。
而赵丹直到去世 , 也未能圆满「拍完最后一个镜头 , 停止心脏的跳动」的夙愿 。


赵丹和李时珍的相像 , 不仅在于他们都饱受禁忌之苦 。
更在于 , 他们如何面对禁忌 。
李时珍明知举国上下无人关心医学、关心底层 , 却偏要抗争到底 。
九五至尊、王侯将相以高官厚禄诱之 , 他不从 。
黑恶势力、乡绅恶棍以暴力手段逼之 , 他不惧 。

李时珍在选择从医的那天起 , 就知道自己注定一生坎坷 。
「生如逆流船 , 心比铁石坚 。 」
而赵丹同样有一股子倔劲儿 。
30年代末 , 他是当时家喻户晓的「大明星」 。
但在高枕无忧的生活与支援边疆之间 , 他选择了后者 。
十年牢狱之灾 , 足以在精神上毁掉一个人 。
但赵丹是怎么面对的?
在牢里 , 为了台词能力不退化 , 他便整日与自己对话 。
预演着未来的创作 。
「我想戏 , 没人打搅我时我就想戏 , 齐白石的电影剧本在我脑子里已经分好镜头了 , 当然还想着演鲁迅、李白、阿Q、黄省三……」
那双深邃的眼睛 , 在长年的暗无天日当中落下了病根 , 见强光、受刺激便泪眼汪汪 。
他却反倒觉得这让自己的表演更上一层楼 , 眼神的表现力和感染力愈发强了 。

早年 , 合作伙伴夏衍因为片子夭折而沮丧不已 , 正愁怎么安慰赵丹 。
当时还很年轻的赵丹 , 却干脆利落来了一句:不怕 , 再来一部!
一如电影中 , 学生见《本草纲目》无法出版 , 泣不成声时 。
李时珍反过来安慰他道:
「我们写书 , 不是为了自己 , 我相信书早晚会刻出来 , 一定会刻出来 。 」

你看 。
李时珍也好 , 赵丹也罢 。
所谓被禁的宿命 , 从来没有彻底困住他们 。
就算是无戏可拍的那些年 , 赵丹也总有自己的法子 。
正像李时珍 , 宁可不出版 , 也拒删一字 。
赵丹也并未为了有戏拍而曲意逢迎 , 失掉创作者操守和良知 。
他转而曲线救国 , 写表演理论专著 , 致力于教学 , 培养下一代的年轻演员 。
恰似赵丹最崇拜、最渴望演绎的鲁迅先生所说 。
他们所做的 , 是一场「绝望的抗战」 。
挫折固然带来绝望 。
但绝望又何尝不为战斗赋予着更强韧的力量 。

片中那只「逆流船」 , 不仅是李时珍一生的隐喻 。
也预言了赵丹的一生 。
他明明尝过那么多次不可言说的苦痛 。
但到去世前 , 还在病床上作了一篇无比犀利的文章 。
这便是刊登在1980年《人民日报》上 , 至今传颂的《管得太具体 , 文艺没希望》 。
文章结尾 , 有这样一句话:对我 , 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。
这让鱼叔想到了电影中的最后一场戏 。
垂垂老矣的李时珍 , 闻声爬上山崖 。
又一次看到了河流上逆行的船只 。
他肃然矗立的身躯 , 仿佛随时会倒下 。
身边的学生泫然欲泣 。
李时珍却笑了:我死不了的 。
这话不假 。
当人不只活在当下 , 不只看到眼前的苟且 。
那便没有什么可以困住他 。
也再也没有什么 , 是可怕的了 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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