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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爱的反义词不是“恨”》 爱的反义词不是恨,而是遗忘对吗( 二 )


外婆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专制的冰柜里，穿戴整齐，她平日里最要紧的那头全白了的头发，此时梳得整整齐齐 。
妈妈一进去，就好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球，精气神一下子就垮了，摸着冰柜痛哭起来 。
这好像是我印象中第一次看到妈妈这么崩溃的样子，这个撑起了整个家的女人，似乎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流过眼泪 。
“看你外婆，很安详吧 。”妈妈忍着眼泪和我说 。“嗯，很安详 。”我点了点头 。
我抬起手摸了摸冰柜，很凉，又凑近细细地端详起外婆的脸，以往那双笑起来就略弯的眼睛紧闭着 。
外婆的眼眶很深，尽管她已经七十多岁了，但其实模样和家里那张四十几岁时照的老身份证并没有什么差别，唯一不一样的地方，就是那头浓密，但是全白了的头发 。
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这个小盒子里 。
妈妈突然拿出手机，开始调整角度给外婆拍照，我吓了一跳，下意识觉得这样对死者是不是不太尊重，于是我发出了疑问 。
刚刚有点平静的妈妈却突然像一池刚平静的水下起了大雨，顷刻间就被搅浑了，有点崩溃地哭喊着：“怎么不行，她是我妈啊！”
我愣住了，我甚至突然觉得妈妈以前表现出来的强大和对一切事情的无畏，其实是为了掩盖她内心深处的脆弱和恐惧 。
因为无助，所以自救，因为即将和她一生中最亲的人永远地分别，所以需要给自己留一点念想，以供日后几千个日日夜夜的缅怀 。
对于我们来说，将外婆的脸记在脑海，不用任何设备来印存，这是对她的尊重 。
但是对于妈妈来说，用眼睛，用脑海，甚至是用心来记忆，外婆的脸也终究会像一张没有过胶的相片，会泛黄，直至破损 。
所以她可以用尽一切办法，来将这段记忆永久的封存，这不关乎尊重，不关乎冒犯，只关乎想念与不舍 。

《爱的反义词不是“恨”》 爱的反义词不是恨,而是遗忘对吗

文章插图
04
看完外婆，大家就开始忙碌起来，准备进行接下来的事情了，最重要的就是送棺柩上灵车，而后去往殡仪馆 。
我们按照习俗，由亲疏远近排成一条长龙，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根香，就这样跟着灵车，穿过村子的大街小巷，好像是带着外婆的灵魂，去把这些她以往最熟悉的小路，最后再走上一遍 。
整条队伍肃穆而寂静，可能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，默默地流泪，但是没有哭出声来 。
除了走在前面的妈妈，因为连续熬了几个大夜，她的嗓子此时就像一只漏风的风箱，为了发出“哭”这个动作而努力地呼吸，就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破了 。
那天的风很小，带着几分夏天的热度，但是吹在脸上很舒服，真是个好天气 。
外婆最喜欢这样的天气了，以前她身体还健朗的时候，经常要帮着舅舅们去田里掰玉米，熟练的动作经常让人忘记她的年龄，只是手腕受伤过一次之后，外婆就告别了玉米地，换成在家里帮婶婶们包装塑料玩具 。
在她患病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，也没有一刻休息过，真是个倔强的老太太 。
一两公里的路马上就走完了，灵车停了下来，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去前面拿一束红花别在耳朵上，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外婆这七十几年的人生，即将走到终点 。
往后就只有墓碑上一张小小的照片，装着我们沉甸甸的思念 。
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直接瘫痪在地上，哭喊着：“我知道她这一生真的太难了，老公年纪轻轻就死了，一个人拉扯五个孩子长大，一点福都没享过 。”
但是我觉得，外婆这一生应该是幸福的，五个孩子都很孝顺，子孙众多，虽然是个庞大的家族，但是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矛盾，而现在，外婆终于要去和分别了几十年的外公相聚了 。
一个人真正地死去，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。
尽管以后每次到舅舅家喊外婆时不会有人答应，但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很疼我，没赚钱但是每次要回家的时候都偷偷塞钱的小老太太 。
我爱你外婆，在风里，在阳光里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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